《孤守》Chapter2、一座孤城

“唔……嗯？”

“醒了！贝瑞安小姐您快过来！他醒了！”

耳畔传来激动的呼喊声，意识于混沌迷蒙中逐渐复苏。

男人悠悠转醒，倏然忆起自己的处境，立刻想要站起身来，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异常虚弱。他稍微观察了一下周围，自己大概是处在病房中，不过却是较为简陋的老式战地医疗帐篷，空气中还逸散着淡淡的血腥味。

他很确定他之前是晕倒在某片废墟的外面，而且身处猩红之地的腹地，那么这里又是哪儿？

等等……我是谁？

思考之时，他忽然发觉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他的记忆发生了遗失！

好在他本能的迅速冷静下来，片刻后就回想起了一些最基本的信息：他叫埃文，是纯净同盟的一名净魂使，受同盟科学院荣誉院长温语的私人请求来到猩红之地找寻有关其兄长温言的信息。但在喝下温语给他的药水之后，他就陷入了昏迷。现在，他还能感受到那瓶药水的魔力残留于自己体内。

脑中闪过种种可能，埃文回忆起之前整理的信息，决定先探明现在的境况。

“你…你还好吗？”

声音再次传来，埃文回过神，循声侧过身看去，发现是一名衣着朴素的少女正坐在他的床边。他起身下床，少女见状下意识的想要上前搀扶他，不过似乎是因为只是昏迷了一阵，他觉得自己的体力还算充沛。

“多谢，不过我可以站起来。”

“啊啊…好，好的。”

少女紧张的向后退了两步，似乎和埃文这样高大而又自带气势的人对话让她有些慌乱。埃文正想问问这里是什么地方，却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传来，一名身着医护服的年轻女性掀开帐篷的帘子来到了二人跟前。她的右眼处缠着绷带，却丝毫不影响她脸上笑容的温柔：

“你醒了，看起来你的身体没有大碍呢。”

“我是汜水城临时卫生组组长贝瑞安，两个小时前巡逻队在外城墙废墟那边发现了晕倒的你，就把你带到了我们这边来，刚才是葛罗丽在照顾你。”

说罢她朝名为葛罗丽的少女微笑致意，随后又看向埃文说道：

“对了，要喝点水吗？我去给你拿。”

贝瑞安正要转身去取一旁桌上的水壶，埃文却突然喊住了她：

“等等，你说……这里是汜水城？”

“嗯？？”

闻言贝瑞安和葛罗丽都惊咦出声，她们没想到埃文居然不知道自己来到了哪儿。就算是穿越猩红控制区误打误撞到了这里，从外城墙废墟那边仍然保有的警示牌和侦查塔也能够得知这里是汜水城。

“所以，你不知道这里是汜水城？那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不…我知道，但我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片老旧的废墟，一眼望去全是猩红植物，没有任何人类的活动痕迹。”

“我还以为，你们早就沦陷了。”

“这样啊，那可能是猩红在进行破坏的缘故吧，也有可能是你只看到了被攻破的外城区，我们现在在的内城区还在抵抗那些怪物的入侵。”

“是么……”

埃文心中不解，他确定自己先前没有在这附近感应到猩红之外的任何生命，更别提一整片尚未沦陷的内城区，但现在活生生的人就站在自己眼前，直接询问自然是打消疑惑的最好办法。

“可以给我讲讲这里的情况吗？”

“当然，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还需要确定你的身份以及来到这里的目的。”

贝瑞安的蓝色眼眸闪动着，她猜测面前的高大男人很可能有着不一般的身份，否则绝无可能毫发无伤的穿越猩红之地来到汜水城外。然而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面前的男人在听到她的话后居然直接召唤出了一柄神锤！

！！

纯净的光辉瞬间照亮了医疗帐篷内的空间，毫无疑问这已经足以为埃文表明身份——大多数纯净同盟的公民都知道净魂使的存在。他欲要开口进行自我介绍，却忽然怔愣了一瞬：他依稀记得自己有个代号，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反而忆起了自己许久未曾使用过的真名。

“我是埃文·瑟列塔蒙，纯净同盟的一名净魂使。”

“受人之托，来汜水城寻找一个人。”

……

走出医疗帐篷，埃文仰头望见了上方那暗红色的天空。在猩红的影响下，即使是下午的烈阳也显得无比萎靡。

“走吧，埃文先生？”

葛罗丽的声音从身旁传来，她会在接下来的一小段时间里担任埃文的向导。尽管语气里仍然透露出几分胆怯，但埃文能感觉到这个小姑娘在得知自己是净魂使后已经对自己产生了初步的信任。

“好。”

两人一前一后行进着，葛罗丽首先带埃文见到的是位于内城西广场的医疗区。两人所站的位置地势略高，能大致看到整片医疗区的规模，从型号不一的医疗帐篷来看，这里很明显是临时搭成的，并且经过了多次扩建。

远望着前方忙碌的人群，埃文轻轻嗅了嗅面前的空气，略显浓烈的血腥味让他为之一惊：

“你们这里，现在有多少伤员？”

“唔……这要问贝瑞安小姐，但是她现在正在忙，等晚上她有空了可以去问问。”

“嗯。”

埃文点头，没有继续靠近医疗区，他站在这里就能够清晰的听到一些重伤士兵的痛苦哀嚎。很显然，这里的绝大多数士兵都经历过至少一场恶战，现在正在生与死的边界上挣扎。

他突然没来由的想到，要是换作腐化围城，那么这里的消极情绪将会成为那些腐化魔物极好的养分。

垂首凝眸思考片刻，埃文转过身对葛罗丽开口道：

“带我去居民区看看吧。”

“好的！”

居民区的距离要稍远一些，所以埃文在路上顺带从葛罗丽那里了解了基本的战况：

半年前，猩红对纯净同盟发动了大规模进攻，东飓地区边境的三座重镇在短短数天时间内就被疯狂的猩红军团踏平。接下来的两个月内，猩红势如破竹，轻而易举的攻占了东飓地区的数座重要城镇，就连东飓府也迅速沦陷，落入到猩红的控制之中。

自那以后，原本位于后方的汜水城就陡然转变为了前线阵地。而如今，汜水城已经被围困了近一个月，不仅完全失去了与外界的联系，更是在数天前被攻破了外城区，境况已经岌岌可危。

而在这种情况下，本身就只是座小城的汜水城内城区里居然挤着足足十多万人，包括原本的汜水城军民和从前方阵线撤退下来的军队，导致各类物资都非常紧缺。

“我们现在主要靠的就是核心区仓库那里存有的物资，剩下的粮食最多只够我们再撑半年……”

讲到这里，葛罗丽的声音不由得变伤感了几分。此刻的她已经抛却了初见埃文时的那份生分感，有的只是作为一介普通平民倾诉出自己内心的痛苦与茫然。

埃文眉头微皱，他潜意识中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却又想不起来具体的细节。就在这时，走在前面的葛罗丽停下了脚步，出现在二人面前的是一片密集的建筑群。

“这边就是我们的居民区，军队在西南和西北两处地方分别有驻扎。”

埃文朝前方望去，心中不觉有些意外。除了时不时就有全副武装的巡逻队经过，这里看上去就像是没有面临入侵威胁的普通街市：摊贩们在吆喝，老人们在闲聊，小孩们在玩耍……或许这份烟火气息是汜水城里唯一令人宽慰的景象了。

不过埃文来这里并不是为了感受这里的氛围，他来汜水城的目的除了弄清楚这里的情况外，就是得到有关温言的消息。他走到葛罗丽身前，转身向她道别：

“辛苦了，葛罗丽小姐，多谢你带我来。”

“我现在要去居民区里打听一个人，我们就先在此别过吧。”

“好哦，不过我可以知道埃文先生要找谁么？我在汜水城负责志愿工作，说不定我会认识。”

“嗯，我要找的人叫温言，他的妹妹温语拜托我打听他的消息。”

“咦？你要找的是温院长？！”

葛罗丽惊呼出声，一双琥珀色的眼眸中闪烁着讶异的光芒。而还未等埃文回应，两人身后的另一个声音率先接过话来：

“先生，您认识我的妹妹？”

两人转过身，见说话的是一名身着衬衫的年轻男子，他温和的面容下却难言激动的神情。葛罗丽显然认识来人，惊喜的打起了招呼：

“温院长！”

“下午好，葛罗丽老师，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听两人相互打过招呼后，埃文思索片刻，出声问道：

“你是温言？温语的兄长？”

“我是！是我妹妹拜托你来的？她现在安全吗？”

？！

迎着青年人急切的目光，埃文却霎然顿住。他知道自己因为喝下温语的药水而发生了记忆遗失，忘记了来汜水城之前的不少事情，但潜意识却让他对眼前之人产生了一些疑惑。

一种猜测于心中悄然浮现，他回过神来，朝温言答复道：

“她在璇光城很安全，这次我来汜水城除了了解情况外，就是代她打探关于你的消息。”

“太好了…她没事就好，我也可以放心了……真是谢谢您！”

温言抓起埃文的手，这名温文尔雅的青年此时显得格外激动。半晌后他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有些失礼，于是连忙表示抱歉，接着又看向站在一侧倾听二人对话的葛罗丽：

“葛罗丽老师，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嗯？院长先生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

葛罗丽疑惑的看向温言，却是见他面带歉意的开口道：

“今天下午我本来有家访工作，要去那几个孩子的家里了解下情况。原本因为傍晚要去城主府参加会议才把家访提前到下午的，但是现在我想先跟这位……哦对了！还不知道怎么称呼，您叫？”

“叫我埃文就好。”

“好的，我想跟埃文先生交流交流，所以能不能请你来替我去家访呢？”

“没问题温院长，交给我吧。”

“那就多谢了，我们回见！”

短暂的告别后，葛罗丽朝居民区的方向离开，而温言则是和埃文继续走在道路上。温言今晚要去参加在汜水城城主府进行的干部会议，他向埃文表达了希望对方一同参加的想法，后者欣然同意。

二人进入了居民区的内部。与其说他们是在边走边交谈，倒更像是温言接替了葛罗丽带埃文继续四处参观，顺带还对自己的工作进行了介绍。

“我现在是居民区少年学院的院长，和一些老师负责对城里的孩子们进行教育和培养。虽然资源有限，但好在政府和居民们都非常支持我们的工作，学院的运转在不断向好。”

“原来如此，怪不得葛罗丽要称呼你为院长。”

“哈哈，说起来葛罗丽老师是我们那里很优秀的一名老师呢。”

两人沿着环绕核心城区的公路走了小半圈，温言顺带陪同埃文参观了汜水城的生产区。生产区顾名思义就是生产资源的区域，城里的食物和装备工具等供应在很大程度上都依赖于这里。然而当埃文见识到生产区的全貌后，却是稍稍皱起了眉：

“你们的条件…比我想象中还要苛刻许多。”

他面前的是一片紧凑而简易的厂房，旁边是被几圈隔离带重重包围的田地和牲畜饲养区，很明显都是临时搭建起来的——正常的城市规划根本不会把这些设施布设在城内，更别提安置在一起。

而听到埃文的话后，温言苦笑一声，似乎早就准备好了对于这类问题的说辞：

“没办法嘛，我们已经被猩红围困这么久了，现在只有这样。”

“嗯…”

埃文垂首陷入思考，他突然想起自己的虚空袋里有许多能派上用场的物品，或许可以帮忙做些什么。但就在他准备朝温言开口说话之时，后者先一步叫住了他并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走吧，咱们先去吃晚饭，之后我带你跟我一起去开会。”

“…好。”

两人就近找了家饭店就餐，他们吃完晚饭时天空已是渐近黄昏。温言带着埃文通过哨兵的安检进入了被一圈石墙围住的核心城区。令埃文有些意外的是，核心城区的与内城区差别并不大，甚至连城主府看起来都只像是一栋普通小楼，不过这里的安保要严密不少。

他们来到城主府前向守在那里的哨兵说明了情况和来意，待后者进城主府报告过后，他们在对方的带领下迈入了城主府的大门。埃文首先注意到汜水城城主府的大厅装潢非常朴素，灰白的墙壁上没有任何的装饰品，跟东飓城主府比起来甚至可以用简陋来形容。

“会议就在这间会议室召开，二位请进。”

完成自己的指引工作后，哨兵就先行离开回到了他的工作岗位，而埃文和温言则是迎上了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在短短一瞬的目光接触中，埃文粗略的感应出了他们的实力，其中只有一名战士到达了秘银级，其余的都在铂金级及以下。

“温言先生，还有这位埃文净魂使，请就坐吧。”

开口招呼二人的是一名身形瘦削略显病弱的中年男人。埃文正疑惑对方为什么能叫出自己的名字，接着突然发现坐在自己斜侧的人居然是贝瑞安。他看向贝瑞安的同时，后者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朝他微笑着点头致意。

待他们两人入座后，会议如期开始。在刚开始的半个小时，临时加入会议的埃文感觉其余人的讨论和自己几乎没有任何关系，甚至听上去有些像是唠家常。这让他觉得有些奇怪，毕竟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自己来自汜水城外的事情必然已经被知晓，他还以为自己会被问许多有关外界的问题，不过在一旁的观察也让他得到了许多有关参会人员的信息：

最初被埃文感应到的那位秘银级战士名为奥谢维列夫，是同盟第三军团的军团长，在猩红入境后被围困，率领残兵突围到达汜水城；坐在靠窗位置的瘦高中年人名叫兰塔波西亚，是汜水城的城主，同时还是铂金级法师；贝瑞安是来自辛乾府的医务官，她原本是要去东飓地区边境的血钢城了解一例罕见病例的情况，结果却遭遇如今的变故留在了汜水城……

埃文还在思索，然而当他回过神来时，却发现其他人的目光不知何时再度汇聚在了自己身上。兰塔波西亚城主面色严肃，替在场众人问出了他们最关心的问题：

“埃文净魂使，听温言和贝瑞安说，你从璇光城穿越猩红之地来到了我们这里。”

“那么，现在的同盟究竟面临着什么样的局势？我们是否还有突围成功的可能？”

面对兰塔波西亚的询问，埃文轻轻摇了摇头。虽然他没有去了解具体的情况，但也大致知晓猩红的攻势究竟有多么汹涌。

“同盟的局势不容乐观。虽然我们和神圣达成了停战协议，但南部边境的腐化正在向南岑府和瀚洲府发动大规模入侵，而猩红这边，东飓地区已经沦陷了大半，同盟尚未组织起有效的反攻。”

“所以，你们只能尽可能坚持更久。”

此话一出，场中顿时陷入沉默。埃文的话语如一瓢冰水，让他们艰难维系着的斗志差点被浇灭掉。半晌过后，兰塔波西亚站起身，以一种近乎恳求的态度朝埃文再度问道：

“您有没有什么办法来救下这座城市呢？”

“我会做我力所能及的事，至少可以帮你们多撑一段时间。”

！

闻言一众人皆是从各自的思绪中猛的抬起头看向埃文。温言下意识的想要出言劝阻，毕竟对方只是为了替自己妹妹送信而来的过客，他不想让这位才认识不到半天的净魂使被困于此。

但，他最终没有开口。

因为现在的汜水城，太需要埃文了。

将虚空保险库召出，埃文道出了两条他能够提供的支援：

“第一，我可以将自己的大部分力量转移到神锤中，这份力量足够让神锤释放出持续至少三天的屏蔽场，可以将城内的一些人或物转移到城外。”

“第二，我的虚空袋里储备有我成为净魂使以来储存的净化粉和物资。若是使用得当，应该能为你们争取更多的发展机会。”

没有人知道埃文几乎拿出了他所有的物资积蓄。但当听完他说的话后，所有人的眼中都亮起了强烈的兴奋与敬佩之意。兴奋是因为他们重新看到了坚持下去的希望，而敬佩则是由衷的感谢这位愿意解囊相助的净魂使。奥谢维列夫站起身率先鼓掌，爽朗的笑声里洋溢着这位军官的满腔热情：

“好样的！什么时候空了老子要跟你好好喝上几杯！”

兰塔波西亚则是弯下身，朝他郑重的鞠了一躬：

“我代汜水城的全体人民，感谢您的帮助。”

在他的带领下，场中的其余几名汜水城干部也纷纷起身向他表示感谢。而面对这般场面，埃文的回答只有简短的六个字。

“身外之物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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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部作品比较缺乏环境描写，所以一些场景之类的可能需要读者自行脑补了（）